第 93 章 话本子

张辅得到的回复来得很快, 毕竟都是古代上层人精一样的人物，如何能不理解白蜡向定城民众推广的重大战略作用，因此计划得到了允许。

听到张辅返回来的信息, 李小寒很是松了一口气。即使提出了最合适的建议, 但是能不能被采用，她也并无把握。

如今事情向着李小寒想要的结果发展，李小寒内心是极为欢喜的，只要大环境越松，富裕的人越多, 民众在其中不是一时的被剥削的对象，而是可以长远发展的资源，她在其中就越安全。

看见李小寒面露欢喜, 张辅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你说。你在白蜡这件事上，有莫大的功劳, 我已经跟定王汇报过。只是现在定王处境微妙、身份略为尴尬, 而今年的白蜡, 要高价销往江南, 因此便暂时无法给你明面上的赏赐。不过明年春三月，定王府衙会发文, 让你教导白蜡虫的培育。我曾经说过的, 应该是你的名誉、地位与权利, 都不会少了你的。”

如今, 定王他日会起事, 已经是张辅和李小寒心照不宣的默契，无需言说，彼此已明白。

李小寒以为是什么事, 原来是这个。www.tywyx.com 辰风花小说网

这样很好啊，能让未来的胜利者、世间至高权力知道自己。而且来年春三月白蜡虫的培育，教导民众这件事，瞒不了人，具体的操作流程张辅甚至拒绝知道，就是给李小寒留机会，谁都无法踢开李小寒。

这样的处理，结合现时的环境和李小寒的利益，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只是张辅的脸色为何这样为难与犹豫？

“还有什么事情吗？”李小寒皱眉问道。

“有一件事情，我也许应该征求你的意见，但是当时情况比较急切，我就为你做了主。”张辅的语气带着抱歉，“定王妃和郡主都很喜欢那香薰蜡烛，郡主还问是谁想的混合调香，能把广藿香用得这么好，想要见一见这个人。”

张辅的声音很慢，但说得很清楚，并无为自己遮挡或者隐瞒之意，只是陈述，“当时，我替你隐瞒了，只是说是工匠们合力试验出来的。“

“你是怎么想的？”李小寒的声音不见恼怒，反而带着疑问与好奇，张辅这样做，非常合她的心意，不过李小寒还是想要听一听这个原因。

见李小寒并无恼怒之色，张辅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想，你会做香露，但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想一直做香露。如若见了郡主，你很可能会逗留宫中一段时间，给郡主和贵女们调香。出宫之后，估计也会有很多贵女慕名而来，传召你。但是我觉得，相比之下，你可能更想回去炒番椒底料。”

当初李小寒在平山村的时候，都要千方百计的将李贤东立在主人的位置上，跟张夫人谈交易，也是她主动提起的番椒交易，蛋糕生意她一开始就拒绝了。一无所有时尚如此硬骨头，现在她的事业起来了，让她去伺候讨好人？——天然的阶级差异，李小寒很难在这些贵女中得到尊重。

那一个瞬间，张辅本能的觉得李小寒不会愿意，然后说了谎话，回绝了郡主，“只是，这柑橘香露和广藿香露毕竟是你想出来，混合调香也是你想出来，在这一块，我毕竟抹杀了你的功劳。而且，能有郡主赞赏，你如果有心往这方面发展，也会有很多机会。”

张辅认为自己毕竟不是李小寒，在没有知会过李小寒的情况之下，就把李小寒的功劳抹杀了，有违他当初说过的话。如果李小寒想要这个机会，他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可以想其他方法去补偿。

“你隐瞒了这个事情，然后还向郡主说了谎，你就不怕有一日暴露了？”李小寒看了一眼张辅，反问道。

这个人，就不怕某天暴露了，自己也被连累了吗。

“我能说这个，必然是能做好收尾功夫的。如果当时郡主坚持要见这个人，会有一个工匠做为代表。这个你不用担心。”张辅说道，定王不好糊弄，但是郡主还是可以的。

“那很好，以后就这么办。”李小寒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并不想要这个荣耀，也不想跟贵女们打交道。”

她又不是专业搞香水这一块的，懂的东西也差不多都吐出来了。攻略攻略定王这个未来帝王就算了，那毕竟是以后的最高之人，能给的也多。跑去给郡主贵女们调香露算什么回事，她既不缺那点赏赐也不缺那点机会，不想伺候人，暂时也没有往那边发展的意思。

听到李小寒这么说，张辅眉间终于放松了起来，还安慰李小寒道，“别失望，你以后能得到的会更多。”

“郡主和贵女们不会因为白蜡传召我吧？”李小寒更担心这个。

万一贵女们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制白蜡之人，这个反而不好瞒。毕竟香露古来便有，李小寒做的，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柑橘香和广藿香，混合制香这个方法也不新奇。

但白蜡不一样，白蜡是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且来年春三月，她还得教导众人白蜡虫的培育。根本瞒不住。

“你放心，我把虫子描述得不太好看，她们不会对虫子感兴趣的。”张辅说道，白蜡虫长得本就不是很讨喜。

“也是，那就行。”李小寒放心了，玩一玩香薰可以，玩虫子，那不可能。贵女们当然是用处理好的白蜡，融化之后再调香的。

自己还是安全的。得到这个结论，李小寒放心了起来。果然，找对合作人那就是愉快啊，自己想要的，张辅给自己要到了，自己不想要的，还没有说出口，张辅已经给自己回绝了。

为了回报张辅，李小寒决定在出一份力。

“那我们现在再来说一说，白蜡的事情怎么推广吧。虽然说白蜡这个东西，只要摆出来，那没有瞎的人都会看见其好处，基本无需太大的推广，就能买得上价钱。但是，如果要作为一种高雅的活动，成为一时的流行，卖上一个不一般的价钱的话，那还是要做一做功夫的。”

谁会嫌赚的钱多呢，而且定王现在还十分需要这笔钱，那自然是能卖多高卖多高，能宰多狠有多很。江南那个富裕安逸之地，也该为她们西北的边防做一做贡献了。

“你有什么想法？”张辅问道，他知道李小寒在这些方面有挺多主意，那个番椒酒的饥饿营销，堪称鬼才。

“你看过话本子吗？”李小寒问道。宣传推广嘛，那就要从文化口下功夫了。

“没有。”

于是，两人又收集了一大堆话本子，拿出搞事业的劲头来分析比较，以其能获取到当下最流行的元素。

最后，两人得出现在流行的话本子还是那种书生小姐的爱情故事，李小寒琢磨一下，跟后世纷繁复杂狗血淋漓的爱情剧比起来，那还是单调了，自己有把握设计一个更引人注目的。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要设计一个故事，还要把我们的白蜡穿插其中。你听听这样行不行？第一世是天上的神女和神君心互相心有好感，偶一天，神女见凡人在黑暗中摸索，心生不忍，想要以自身功德换白蜡虫放光明与人间。不料，神女被人诬陷偷取白蜡虫放入凡间，被贬为凡人，神君追随神女下凡。”

“第二世，下凡的神君神女互不相识，而且还在相互敌对的两个世家，两人暗生情意，只是天庭派恶人伪装拆散了他们，无奈分开，最后神女顺应冥冥之中的召唤，带着自己的白蜡虫萌宠，完成了自己下凡的使命，积攒功能，最后飞升。神君殉情而亡。”

“第三世，神女回归之后，发现神君为自己而下凡，两人误会解开，打败最初诬陷自己的恶人，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故事集合了神仙神君、狗血误会、升级打怪、可爱萌宠，综合了李小寒知道的所有流行元素，在现在的书生小姐流里面独具一格，是李小寒的想象力巅峰之作。

至于写成怎么样，那就靠张辅了。

“这个故事一定会很受欢迎的，可以想象到随着话本子的流行，众人对白蜡的渴求必然会到最高。”张辅道，“麻烦李姑娘了。”

李小寒停了一停，恍惚第一次认识张辅一样：什么意思，让她来写，她不会啊。

“张公子……我不认字。”以往不是一直我说你写的吗？李小寒心中咆哮，合作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

“李姑娘开玩笑了，你当然是识字，你能看懂的。”张辅说道，他本能觉得危险，他不想写也写不出话本子啊，“李姑娘设计的故事如此精彩，写出来之后自然会更加动人。”

“我看得懂一些字，但不会写。”这个时候，李小寒爽快的承认了自己是一个文盲，开玩笑，话本子看起来爽，写起来是要头秃的好吗，“所以，按照惯例，还是得张公子你来。”

所以，别推辞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张辅挣扎说道，“要不，找一个代笔的？”

“嗯嗯。”李小寒点头，可以啊，只要不是她写。

只是，一时半会，哪里有这样合适的人。

将军府里识字的文书是多，但是都是写官府文章。如果要找能写还要写得好的人，得要从中挑选，这挑选的人多了，就不容易保密了。

如果要收购外边的书铺子，那怎么也得需要时间，而且写话本子的多是没落书生，再没落的书生，那也是书生，得费一番劲才能做到保密。

想来想去，时间紧任务重，还要保密，张辅习惯把事情控制在自己手里，只能无奈道：“我先试一试吧。”

说不定努力一把也能行。

半天之后。

张辅和李小寒看着书房里大叠的废纸，一个开头，写了不下十遍，但是，没有一个能用的，甚至想要将就一下，都不知道如何写下去。

张辅写得艰难，李小寒看得艰难，写着写着，后续的情节发展，张辅还要寻求李小寒的意见。

问张辅，张辅就说，不可能，不合理，即使是天庭，也应该有自己的制度才能发展。

至于人间，那就更别说了，按照张辅的话说，当初我娘出行，都有大小丫鬟嬷嬷看着，人间的一个世家小姐，怎么可能偷偷跟敌对世家公子发展生死不渝的感情不被发现，除非这两人恋爱脑，一见钟情。

“一见钟的怎么可能是情，那是脸。”张辅特别认真残忍冷酷的说。

“不要讲逻辑，不要带脑子，就是一个消遣，一个故事，我说了多少遍了。”李小寒无奈。

只是，不讲逻辑不带脑子的故事怎么写。

张辅看着李小寒，眼里明明白白带着疑问，李小寒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行啊。”她宁愿去厨房里面熬煮白蜡，调香薰。

“还是找个人吧。慢慢找，不着急。”李小寒说道，不能再为难自己了。

张辅不出声，现在已经不是找不找人的问题。他现在十分痛苦不想写下去，但是又痛苦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写不出来。

空气中一时沉默。

就在此时，青竹来报，“李姑娘，李老爷过来说，你族兄从青山书院过来了，希望你可以回家一趟。”

来得太及时了，两人瞬间从那胶着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信和哥？信和哥找我什么事？”李小寒疑惑道，不过不管什么事，能先离开实在是太好了，“张公子，我先告辞了。”

不料，张辅慢慢出声说道，“你族兄，应该能信得过吧？”

“他是可以信任的。”这个李小寒倒是可以保证，她向李信和透露过不少东西，估计李信和猜到了七八分，不过张辅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想让他写？”

“那就让他试一试。”

“那可以啊。”能让李信和参与进来，那自然是极好的了，不管是对李信和还是对自己还是对李氏一族，都是有好处的。

作为李氏一族最聪明的读书人，李氏一族未来的族长，信和哥应该承担起更多的重任，就让信和哥试一试吧，说不定，信和哥有这个天赋呢。李小寒点头，自己这是对的。

李信和从青山书院出来，他找李小寒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自从李小寒让他找邸报的相关信息之后，又不见了。

李小寒就像一个渣男，需要的时候想起来就用一用，用完了就扔下不管，只剩下李信和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当然，李信和还是蒙在鼓里的，他认为自己这是心态不够好，一直在自我调节。只是，久无消息，也无其他方法，他便想来找李小寒互通一下有无。即使没有办法，两个人也可以商量一下，比如上次就囤了粮，这次要不要搞点深山据点什么的，起码真出了什么事知道往哪里逃啊。

只是，没想到，这互通有无能得到这么多的消息，李信和这才知道，自己族妹跟张二公子在做什么，当然目前还在保密状态。

“所以说，希望我来写话本？”李信和问。

“对。”李小寒和张辅齐齐点头。

“我试一试吧。”李信和揉一揉太阳穴，他总得干点什么，虽然这干的和他曾经想象中的，十分不一致。

不过，李信和还是高估自己了，他所做的，不过是重复张辅的失败，而且因为有了之前张辅失败的经验，李信和失败得更快一点。

“我知道有一个人，写话本子很好，他的为人，也值得相信，要求他对话本子保密，应该不是问题。”李信和艰难道，“他是我的同窗，我知道他一直在为外边书铺子写话本子赚钱。他的笔名很有名，叫落拓书生。”

李信和说的是自己的室友林恒，林恒在李信和心里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友——上次查阅邸报之事后，李信和觉得林恒好像察觉了点什么，但是一直不曾问过自己，有时候还会为查资料的自己遮盖一二。

听到李信和说落拓书生，张辅和李小寒想起了，张辅收集过来的那些话本子，最流行的几本，就是落拓书生写的。

当知道这个人叫林恒后，李小寒恍然大悟，不愧是原男主，怎么样都会想到法子发财。她怎么就没想到话本子呢。算了，想到也无用，写不出来。

不过，既然是李信和说人可以相信，又是专门写这个的，没必要因为他是原男主而拒绝，那应该可以试一试。

李小寒与张辅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张辅轻轻说一句，“青竹。”门外，青竹应声而去。

***

林恒听说自己的同窗好友给自己介绍了一笔生意，价格不菲，但是要保密。关于写话本子挣钱这件事，林恒并不像大部分书生一样觉得羞耻，李信和作为他的室友兼好友，林恒也没有瞒着，甚至可以说，林恒主动的有意识的将这个事情透露给李信和。

只因为林恒需要李信和这个好友密友，而不仅仅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窗。

翻邸报这个事情，给林恒的震撼太大了。

以往他的目光总是看着林氏一族、朱氏一族，想着他日高中之后，可以扬眉吐气。林恒对自己也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林恒其实早有认知，他差的只是时间和机会——这个学年里，他已经从青山书院丙等升到甲等，而之前他在丙，不过是因为他家穷没有好的资源罢了。

在翻邸报之前，林恒是这样想的。

而翻邸报之后，林恒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这样的大这样的危险。万一真发生什么是，他这个青山书院甲等与丙等并没有区别，甚至于没有考上青山书院之前没有区别。

寡母弱书生，他的信息没有李信和来得好来的快，他的后盾没有李信和强——不管是朱氏一族还是林氏一族，万一真有乱世，那都不如李氏人心齐。假若真是乱世来临要逃亡，林氏这个宗族，是林恒知道的最有几率活下来的，比府城那些富而不强的商家或者光有美名却无实力的读书人世家强多了。

林恒想要加入李氏这个队伍里，因此半带着目的，不能说全是目的，因为李信和的确是一个可交之人，林恒逐渐成为李信和最值得信任的好友。

只是林恒没有想到，他只不过是想要搭一搭便车而已，李信和能给自己提供这么多。

不仅仅是这个话本子的酬劳，更重要的是，是这个白蜡的消息，话本子里这个白蜡一定是真的，不然不会张将军二公子参与其中，还有这个人脉以及背后无限的可能。

他终于知道李信和怎么会为什么会查邸报了，认识张二公子这样的人，怪不得会查邸报。

李信和：好大一个误会，我也是今日才第二次跟张二公子见面，第一次跟张二公子说话。

心中深吸一口气，林恒却伪装什么都不知道，“要想写话本子，可以啊。不过先说明，我也不是什么的写的，还是要先了解要求。”

于是，李小寒的那个故事大纲出来了。

作为话本子界的一哥落拓书生，霸占流行排行榜头名的大佬级人物，对于这一个已经有人物设计、故事框架、突出元素的故事，林恒只觉得太限制自己的发挥了。

“没有问题。”林恒说道。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不用受折磨了。